发肤相亲

头发是十分微妙的东西，照我的生活经验，经常关注和轻轻抚弄男朋友头发的女孩子，大都是温柔和节俭的。譬如她也许会花很多的时间替男朋友编织一件厚厚的毛衣，然后亲自让他穿上，还会做许多精美的手工制品送给他。如果你发现一个女孩子替一个男孩子捋头发，那么，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相信，这个女孩子已经和他很亲密了。

有一个秋日的黄昏，在老家的小镇上，我看到一位小巧玲珑的小姑娘在给一个男孩子染发，男孩不是少白头，而是把头发染成棕色，姑娘一边染，一边掏出一个镜子给他，男孩左盼右顾地对着他的情人笑。这样的情景让人觉得十分的亲切和温馨，走出老远，心里一漾一漾的，有些嫉妒感。

在老家，还经常看到一对退休的夫妻经常染发，一般是妻子给丈夫染，他们就搬张凳坐在后门口，丈夫脖子上围着一块毛巾，妻子用一把毛刷一层又一层给丈夫的头上涂上黑黑的浆液。那个时候，我就常会无缘无故地感动，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和睦，尘世间的许多不愉快早已随风而去。

有一位作家曾经写过这样一段文字，至今记忆犹新。当自己头上的白发增多的时候，他唯一的乐趣就是让小女清除白发。神倦时，就仰在沙发上，当女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，鼻息喷到脸上的时候，就很为她的负责精神所感动。当女儿灵巧的手指在发间抚弄时，便会全身心的放松。作家说，那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老猴子和幼猴之间对扪虱的游戏乐此不疲，虱不虱的是小事，发肤相亲和厮磨的感觉才是最令人欣慰的。

头发里面寓含着太多的关于情感的信息，是种欲说已忘言的东西。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头发会产生那么多美好的感觉。每当看到“风中的白发”一类的文章，脑海中便常会浮现一种沧桑感，觉得心头重重的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。白发就是生命的秋天即将到来，那褪尽色素的头发，像秋叶一般，寒风一来，就掉了。每当回家看到外甥女在母亲的头上拔下一根根白发，拿到亮处数，完了扔掉，然后和母亲相视一笑，我就会呆在那，感到心中有股暗流涌动。后来，母亲的白头已呈燎原之势，外甥女已拔不胜拔了。我想一辈子疲劳和辛苦的母亲失去了一种很好的放松和娱乐。